班级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没人敢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刘杉身上，有人等着看大戏，有人心里存疑。
刘杉像一块砧板上的肉，一动也不敢动，半截身体都僵住，他脸上红得像一块碳火，一紧张，嗓子也刺刺的，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他咳了起来，像做错事一般，他用手捂住嘴，脸更红了。
世上有三种东西人控制不了，咳嗽，贫穷还有爱，刘杉一路轻咳。班上灼热的目光扫射过来，他像脱光衣服被晾晒在太阳底下，窘迫到了极点。好在咳嗽了一会儿，止住了。
语文老师拿过试卷，来回翻看了前后的试卷，不敢相信地看了眼刘杉，突然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一件事，眼里的怒气一秒划掉，转成喜悦之色。
刘杉：？
他一颗心像坐过山车，一下上升到谷底，一下又落到平地。他一放下紧张，咳嗽也跟着停了下来。
“刚才忘了说，同样叫刘杉的，另一位，也就是我面前这位语文141，年级最高，作文满分，下节课讲作文的时候，请刘杉同学上台来朗诵一下这一篇。”语文老师眼里有藏不住的骄傲之色。
“哇！”班上的人啧啧感叹，真的好牛逼。
“还有件事，忘了说。”语文老师补充道，“另外一位同名同姓交白卷的也叫刘杉的人呢？同一个名字，这位年级第一，他倒数第一！”
班上的人心里瞬间平衡了，低头看了眼空位置，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他人去哪里呢？”语文老师脾气上来了，这个学生是怎么回事，考试交白卷就算了，现在嚣张到上语文课都直接翘课，“班长出来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底下一片死寂，语文老师的怒火蹿到天灵盖上。
有人弱弱地回了一句：“班长不在。”
语文老师视线扫了一眼全班，缺席的只有面前这位，看来班长就是倒数第一本人。
语文老师：……
她想得空得去找小马哥聊一聊，这个班当班长的门槛实在太低。
“班长不在，那学习委员来说下。”语文老师粗着气说道，如刀子一般的视线从班上一扫而过，“学习委员是谁？”
“我、”刘杉弱弱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怯生生地举起手，像被抓个现形的贼，脸上发着烧，耳尖成了虾粉色。
“是你啊。”语文老师暴雨转晴，暗自嘟囔道“小马哥眼光总算靠谱了一回”，她温和道：“你来说说，同桌去哪里呢？”
“他……”刘杉根据高个子从前的尿性推断他不是翻墙出去买奶茶就是去球场打篮球，没个一上午是不会回来的，看语文老师这个阵势，是要严惩不贷。班上这么多吃瓜群众，还都等着看好戏呢。
刘杉手掌心冷汗直冒，他想说自己也不知道，他俩只是同桌，又不是夫妻，他哪里清楚他的行踪。谁知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了一句，“他生病请假了。”
话一说完，刘杉脑子嗡嗡响，脸上火辣辣的。撒谎这事，他没有任何经验，今儿他才知道，这也是个考验演技的活儿。他这拙劣的演技，搁宫斗剧里，活不过三分钟。
“哦哦，这样啊，你坐下吧。”语文老师看刘杉那那怯弱又真诚的模样，想着他作文满分成绩年级第一肯定不会撒谎，也接受了这一既定事实，“那我们继续讲试卷。上回讲到诗词鉴赏，遇到这样的题目呢，我们首先不能胆怯，得先把全诗读一遍，然后……。”
刘杉坐了下来，有种历经万事后的筋疲力竭，勉强支撑起一丝执着，拿着试卷，看着身旁空出来的座位，他心绪不宁，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报告。”教室前门传来洪亮的声音。高个子直愣愣站门口，没事人般敲了敲门，见没回应，继续不依不挠喊着：“报告。”
刘杉清晰听到打脸的啪啪响声，他双手扶额，低头看水泥地板上有没有缝隙钻进去就不出来了。
被公开处刑，他只想火速跑路。
“进来，”语文老师冷冷说道，看了眼高个子，然后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眼刘杉。
刘杉顿感头顶有无数枝冷箭嗖嗖射来，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班上的吃瓜群众像瓜地里上蹿下跳的碴，嘴角上扬，偷偷从眼角余缝看向三方当事人。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脸黑得可怕，眼里蓄藏着一种被人耍了的雷霆之怒。东北角的另一当事人刘杉脸也红得能滴血，头埋得很低，似乎处在巨大熬煎里。而不明真相的西南角的第三方当事人高个子这边画风则完全不同，处在云里雾里的他脸上漾动着莫名的喜悦，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高个子大摇大摆地从教室前门走上讲台，没走几步，身后语文老师愠色道：“刘杉，谁给你的勇气，让你交白卷？”
“梁静茹……”高个子随口答道，脸上挂着笑，“没给我勇气，是这样的老师，考试那天，我被我家狗咬了，天地良心，我贼想来考试。”
语文老师：……
她一脸“我就这么好骗？”的表情，翻了几下白眼，看了眼高个子，再看看刘杉，叹了口气。无奈地继续讲试卷，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浪费一锅汤，这锅汤还是十全大补汤。
高个子大摇大摆坐回座位，他见刘杉趴桌上，上下肩膀上下耸动，意识到问题有点大。
刘杉喉咙又干又痛，止不住小声轻咳着。
高个子嘴角上扬，突然觉得一束正道的光，照他脸上。他脑袋趴桌面上，神秘兮兮地用手指轻戳了下刘杉的手臂。
刘杉没搭理他。
高个子也不恼，献宝似悄悄地把一个白色塑料袋递了过去，放刘杉大腿上。
刘杉从眼角余光看过去，白色袋子里装的都是药，有999感冒灵和小柴胡颗粒，还有止咳糖浆和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他心头咯噔一下，侧着脑袋看了眼高个子，他眼睛大又亮，一副“坐等夸”的模样。
“不要太爱我。”高个子眉毛一挑，勾唇道，“下课记得吃。”
晨光熹微，阳光将墙壁晒暖和了，刘杉心里，也柔得像一滩水。